孑影吟风 发表于 2015-6-12 18:33

山村往事

  文、海风
  一、
  一场轩然波澜就那样消失无形踪,周围被砍掉荆条權木丛的山用来生产石灰,每天晚上放炮炸山,一震一颤间不知滚落多少碎片,颓了顶的山峦,像破了相的脸面对着乡里乡亲,靠山吃山而且每年村民都有笑纳分红。罗铭经常站在更高一些的山头上眺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,这山这水,一草一木。
  因为罗铭的婚姻大事把老父搭进了监狱,因为他自己的莽撞事情搞的太糗,肠子都悔青了,事情还得回过头来说。常发村这样的小山村规模不是很大,人口在近二千左右,与别的地方重男轻女不同,在常发村生了女娃就当宝贝一样,就是因为女娃多嫁出山外,父母还可以提高门槛多收彩礼,要的彩金之高能把求婚者吓跑,打光棍的男子十分常见,只能怪自己穷,人穷志短,马瘦毛长,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的。
  就在罗铭十九岁高中毕业公布分数的那天,命运向背,大学不就,距分数线相差的太多,父亲罗三成抽着散卷的烟草,吧嗒吧嗒地吐着烟雾,黝黑色的皮肤裸露在穿了几年破了洞的汗衫外面,坐在木凳久久无语,“娃,蛮指望咱家飞出金凤凰,可惜没那福份,没烧好高香,咱认了吧,家里有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,饿不死撑不着。”小学没毕业的罗三成老汉对儿子罗铭的成绩也无可奈何。
  罗三成是在中年得子,现如今业已五十有六了,盼儿子早日安家,以了却心头常记挂的事。罗铭是个懂事的孩子,拿起锄头,翻山越岭,在父亲指导下买来核桃、花椒树苗,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,山村的地理特点适合种植这些经济植物,回报虽然不高相对却是稳定。
  二、
  定亲是事关儿子终身的大事,罗铭一再坚称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,他心里早就住进一个人,高中同学段玉梅,当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,她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,以后就是鸡凤之别,人家哪里还会在意自己赤脚泥手穷头小子。相亲还是必须的,用罗三成老汉的想法,只要女方同意,咱就别再挑剔了,也没资本去挑捡,相对繁华都市而言常发村显得僻远,定下亲事就意味着这辈子就栓在一起了。
  罗铭不再做无谓的思想挣扎,见过几位姑娘,媒人热心非常,说这家好那家也不错,感觉像是菜市场里的菜,只要有个好卖相就抢手了,人生迈出艰难的第一步是多么地需要决心,选择了伴侣接下来下半辈子按部就班走着父亲的路。他把高中时的书全烧火用了,谁在梦里吟唱“青青子矜,悠悠我心,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!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,纵我不往,子宁不来!挑兮达兮,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!”这梦语与书籍一同焚成青烟一缕,绝尘而去。
  罗三成替儿子罗铭定了邻村常安村陈有贵的女儿陈佳娣,遵照山村的风俗请先生卜了一卦,上上签,两家皆大欢喜互换了大红文书,陈家此时张了大口,“亲事是亲事,按规矩办事,彩礼聘金5万,不能少了,少了俺陈家颜面无光。”罗铭心里一沉,5万元那可笔是巨款啊,何况父亲为了自己读书几乎家徒四壁了,只好去向亲朋们借债,任何事都可以错过,唯独亲事不能够,儿子娶不上媳妇也是家门耻辱。
  四拼八凑的,好歹把钱弄够,5万元巨款用红纸包裹完好,陈家置了二桌酒席以示庆贺,陈有贵喝的兴致大起,拉着罗三成的手不撒,“亲家,以后儿女们幸福,咱们也颐养天年,静享天伦之乐了,干!”从晌午喝到日斜,序属三秋气节,不热不燥令人舒畅。
  打此之后,逢过节日,罗铭要过门去给未来老丈岳送节礼,一刀肉、一条烟、一箱酒,一块红布覆盖在上面,也只是此时才能和陈佳娣见上一面,话并无多,也不知说什么,反正她是咱准媳妇了。年关临近,罗铭打电话约陈佳娣上城里游玩,忙活一年了,该有时间好好接触一下。城市的霓虹是他的向往,五彩十色,命运把他在这方土地上扎根,当然他不清楚陈佳娣是怎样想的。陪陈佳娣在商场里逛,琳琅皆是精美,目不遐接,幻想多年以后那些核桃树会给他带来很多财富,可以给未来的眼前的媳妇买很多她喜欢的东西。
  三、
  过了春节不久,年的味道还没消散,陈佳娣来电话告诉罗铭她要去外地打工,在结婚前挣一些钱好风光地置办一些嫁妆,他不知该说什么,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,诱惑太多,心里隐隐有一些担忧嘴上又不能明说,把话咽了回去,“照顾好自己,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陈佳娣是与同村的几个姐妹一起到市里的电子厂打工,待遇尚可,不是怎么劳累的,说到底就是熟练工,掌握各自的工序流程就能上岗操作。
  罗铭开春后一直忙碌不停,新承包的丘地要平整,雇人不上算还是自己一家人来干,每天是不可开交,土里刨食,背朝青天面向黄土,这片贫瘠的土地将要变成希望的田野,有时展望一下会平添动力,他记得当然自己的理想就是过上有理想的生活。
  陈佳娣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,罗铭的问候也被工作忙着的推辞挂断,这妮子自己怎么样才能沟通呢?说着说着到了端午节,未过门的女婿就怕过节,想要讨好准岳父母只能多送礼,礼到时陈有贵笑得合不拢了嘴,女儿像他的招财童子似的,罗铭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,敷衍了一会儿推说家里还有事情要忙离开了。
  山区的五月风依然很凉,阳光不能把这里热出律动的节拍来。罗铭有些矛盾,想把今天的事给佳娣说说,打电话时提示用户已欠费停机。
  晚上在家里心绪不定,饭吃不下去,电话那边依然无法接通,正胡思乱想间,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,仔细分辨是同学杨昇,他问罗铭今天有没有在市里玩,罗铭说哪有那个闲功夫,家里还忙不清脱不了身呐,杨昇说“今天上竿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女人,那女人像我嫂子。”“你嫂子干我什么事?”罗铭听着迷糊了,“我嫂子就是你媳妇啊,年前我们不是见过么,你们在商场买衣服时,我们打了照面。”“什么什么 。”“我也拿不准的事,我还说找你算帐喊你也不应,即然不是你,那我认错了。”杨昇连说抱歉。
  所有的分析都指向一个问题,陈佳娣出了事情,罗铭手心里泌出了汗,再也无法入寝。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到市里探望个究竟。凌晨四点半再也不能躺下去,人心里装着事比顶着石头还难受。鸡叫第二遍,星光寥落,赶上第一班进城的汽车,想着要和陈佳娣说的话,或者是要求直接把婚事办了,他有了这个想法,只有婚才能把人心留下。
  四、
  旭阳电子厂的镏金招牌在初晨的阳光下,有那么一点儿闪亮,门卫笔挺地站着注视着打卡的职工们,那个精神劲头卯足了,像刚复转的军人,这点丝毫无疑问。门卫拦下罗铭,神情严肃地问他找什么人,和他说话时眼光仍扫着门口过往的情况,罗铭说来找陈佳娣,在哪个车间哪个组,门卫用内部电话通知到岗位上,不一会儿陈佳娣跑着出来了,看到是罗铭脚步却慢了下来,没有喜悦没有想像中那样,不冷不热地抛来一句话,“你来作什么,我正在上班。”
  罗铭心里那个凉啊,“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,就过来看看你,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。”
  “有话快说,我要上班了,手机坏了,回头换了新手机再告诉你。”
  “佳娣,我想看个时间把婚事办了,虽然年纪不够,可以先办了典礼回头补上证,村里许多人就是这样的。”
  “我觉得我还小,结婚有点早,再说结婚住哪里,我不愿意与你父母合住,这样吧,年底前结婚,有个条件,盖上五间琉璃瓦房的独院,这是必须的。好了,会谈时间超了要扣奖金的。”逐客令下了,罗铭只能转身离开,这个城市不属于他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,回家奋斗吧,还有去年借的二万多元的债,都是沉重的压力。
  此次会面并没有消除疑云,反而加重了,佳娣勉强答应了婚期,她说的那么勉强,一只在天空里飞翔过的鸟儿是不愿意回到蕃笼里的,云浮高空,水流低处,感情哪里有天长地久,只有生活一餐一食是真真切切的。
  回家的路上恰好遇见村支书罗大民,支书正开着切诺基213汽车从镇上开会回来,论辈份应该称伯伯,“大伯,您看我年纪不小该成家了,想自己独立生活,照顾一下给划一片宅基地,错天我请您喝酒。”
  “小铭啊,你的事你老爷子跟我合计过,不是不照顾,这不,刚镇上的会议精神就是要限制非农业生产占地,我也不好办呢!”罗大民抬出政策来,文件是死的,人是活的,通融通融的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,谁还没几份内部指标,罗铭把这意思请求了一遍。支书看了手表,说还有事情回头再定。未置可否也未封死口。望着汽车扬起的尘埃,罗铭期盼快些下一场及时雨。
  罗铭回到家里,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父母商量,宅基地是大事,佳娣那里暂时看不会有什么问题,房子是个窝,人的归宿感的集中体现在物质上面,这是一个点。父亲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五百元钱,票子折皱有点不像样子,红色沾上黑不伦不类,好在那还是钱。“给你大民伯伯送过去,让他费点心思。”罗三成点着一袋烟,默不作声了。
  五、
  支书应允了一片处于村北低洼地带的宅地,嘱咐再三让罗铭说是高价买村民的,当然罗铭是花了一万块钱,借帐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,关键是能借的出来,出借人还不能怕打了水漂。罗铭是以自己承包百十亩核桃林为名义上的抵押,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要见到效益了。
  一切都在高歌猛进中,佳娣偶尔发个短信报平安,罗铭汇报今年收入了多少,离盖房的目标还有多远,材料准备的如何如何,佳娣回复道材质要上好的,一辈子的事不能糊弄,万一哪里出了关节再去修整那多费力又添堵。“咱媳妇想的就是周到。”罗铭美滋滋地干什么都虎虎生风,年轻加激情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,不知疲倦,他帮别人打理核桃、花椒树,一个月下来也收入不少顶得上在城里做工的份钱。
  房子地基垒下第一块砖时,罗铭眼前是亮堂堂的大厅满地是透过宽敞玻璃窗的金色阳光,幸福光景像一张早已绘制成形的蓝图。他体会到万丈高楼平地而起的快乐,每一锹泥土都饱含着殷切的希望,帮忙砌房的村里人都笑他有些痴了,想媳妇想的,笑做一堂。罗三成夫妇俩人也累瘦了,生平第二件大事,处处要操心,操不到心就容易出毛病,毕竟穷人的钱来的太不易了。
  房子收拾的有模有样了,与陈亲家商定婚期,陈有贵打电话让女儿回来,她说什么也不肯,说厂里新接的订单往前赶脱不开身,陈有贵只得自己前去接她。罗家左等右盼几天下来,陈家那边没有回信,打电话说再等等,闪烁其词。怎么有什么变故了?罗铭只得亲自去城里找佳娣,在厂门口碰到了钉子,陈佳娣辞工一个月余了,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她都在说谎,她为什么躲着自己,究竟是为什么?他感觉陷进一场骗局里,对手正是陈佳娣或者她家人主使,当然这是臆测不能算数。
  大事不妙,陈父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,火冲冲地一路生风地到达陈佳娣家,陈有贵刚从田里回来,放下锄头就看到周身上下全是尘土的罗铭,“罗铭,这么急有什么事”“事还不小,佳娣去哪里了?我怎么找不到她,她向我撒谎,我要见她。”罗铭没好气地大场嚷着。怪事发生了,佳娣自己从里屋里蹒跚地走了出来,肚子明显是大了,一脸无辜地对罗铭说:罗铭,我是对不住你,我不爱你,本来想提高了条件你自己会退缩,从而退了婚事,但是你没有按我想像去做,我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,现在我有了,你另择良配吧。”罗铭才想起同学杨昇的话并非空空来风,眼前一黑。
  “你这算什么事,为什么骗我哪么久,害人不浅呐这里里外外你在折腾我,完了说声对不起就结了?你当这是游戏,陈伯父你看该怎么办”罗铭涨着发紫的脸扭向陈有贵。“女大不由爷,我陈家对你不起,发生这样事我陈家颜面无光,我想狠狠揍她可她也不是小孩子。退聘吧,不过聘金我花光了,还有一万块,你先拿回去。”陈有贵是经过事的人,不怕年轻人闹腾,还有是在陈姓的门前谅他罗铭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。
  罗铭甩门而出,院子里父女二人互相对望,无语。
  六、
 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,现在高个子在哪里,罗铭看不到,却感觉天旋地转,陈佳娣一方面用谎言来遮盖谎言,她不爱他,爱与不爱同婚姻无关,现在罗铭不知是如何回到家,一声不吭地躺在自己的床上,眼泪止不住地流,不是心痛自己,而是心痛父母,不忍心让父母深受打击,新房座落在那里像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黑般的嘲笑。
  就这样昏昏沉沉一天,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实在张不开口说此事,他知道说出来在他们罗家就是石破天惊的大事。罗父从他阴郁的脸读出了什么,知子莫若父。关切地问:“铭儿,发生什么事了?佳娣那里有什么消息?”“她跟别人好了还怀上了孩子,她要退婚。”
  “什么什么?”罗三成在屋子里快速地踱着步,这个消息比庄稼受了灾还难以承受,他罗三成的如何在乡亲面前做人,“走,找陈有贵老鬼算账去。”火爆脾气的罗三成任罗铭怎么拉劝都不行,“啪”,一耳光打在罗铭的脸上,“你是不是我儿子,人家欺到头上了还指望他家发善心。”
  罗三成骑上车子飞也似的不见了人影,罗铭只得跟上前去,还是慢了一步。他到陈家里,陈家门口围着一圈人,父亲正揪着陈有贵的衣领骂开了,要他退钱,到常发村去公开赔礼,陈有贵当然不干了,俩人对着骂,罗三成恼羞成怒动了手,陈有贵骂不停“老狗、老狗”,罗三成把陈有贵摁在地上,喊道我是老狗今天就咬你了,冲着陈有贵的鼻子狠狠地咬过去,这可是一腔怒火,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陈有贵满脸鲜血喷溅出来,疼昏过去了。
  罗铭看到疯狂了的父亲,急急上前地向外拽他,人群嗡地散开了,围观者谁也不愿意沾到血,两人飞跑地逃回常乐村。凉风一吹,罗三成脑子清醒过来,苦笑一声,“儿啊,这一切都由我来背,我逃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。”罗铭哭着对他,“爹,你这是何苦啊,都是儿不肖,惹您吃官司,我去自首。”罗三成按住儿子,“我老了,家里全靠你,你母亲需要你,顶住,我们罗家不是好欺负的,苍天不开眼啊。”
  七、
  罗三成收拾了几件衣服跑路了,罗母哭的眼睛都快瞎了。在罗三成刚走不一会儿功夫,警车就到了,下来三位警官把罗铭带走问话,证明当时他没动手系罗老汉自己一人做的案。从警察的口里罗铭还知道被父亲咬下鼻子父亲吃到肚子里去了,陈有贵惨遭毁容断无复原的可能了,单治疗加整容这一项就要六、七万元。罗铭问父亲这样的行为要被判几年,警察不耐烦地回答,估计是三级伤残,凶手一般要判五年以上,如果有自首行为要轻一些,快些劝你爹来自首。
  这个家要倒下一半,他罗铭是没那么容易倒下的,何况他还有希望,那遍而山坳的核桃、花椒树长势良好。期间警察带镇司法所的法官来协调民事赔偿事情,罗铭低着头说我没钱,让陈家和我算清,陈家悔婚又因聘金问题才闹这么大的,他家错在前。法官左右权衡,最后让罗铭另付两万元医疗费分两年付清。
  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有多少意外事件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,那么客观地存在着。
  要过年了,没有父亲的消息,这年过得冷清不已,没有放鞭炮亦没有心情去承笑,想对母亲笑一下又感觉是在挤,他也不勉强自己了。流年不利,埋怨任何因素都是不对的,我会好好地,他发誓。
  春天的第一场雨准时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飘扬起来,沾衣欲湿润泽万物,他欣喜地看到他的希望在发芽,遍山的草地透出嫩黄。电视农业频道预测今年农产品要大幅度涨价,南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干旱, 刺激了价格的飙升,同期国际大宗商品也在上涨,这是一种趋势,核桃价格由批发的10元跳窜至16元以上,花椒涨至20元每斤以上。今年,还看今年……罗铭又一次看到希望。
  五月的一天,他清晰地记得是周六,给树木施肥松土完活后到家门时已是晚上八点,一个身影蜷缩着匍匐在地上,不像是乞丐,他翻开那人,模样太深刻了,父亲罗三成,憔悴不堪瘦骨嶙峋,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惨像,不是血脉相通亲近感恐怕是难以辨认清楚的。急忙背进家里,连呼娘亲,娘眼睛快瞎了,医生说是白内障与伤心情绪有关联。娘那双布满茧子的老手在老汉的脸上轻轻抚摸着,喃喃自语“是娃他爹,是娃他爹。”泣不成声泪已干只剩下嘶哑的风穿过喉咙。
  罗铭去厨房找出三个鸡蛋,渥进清汤面条里,一口一口喂父亲吃下肚去,气色立有好转,眼睛光泽一闪过去。“爹,你可回来了”罗铭紧攥着罗老汉的手,亲人,什么是亲,骨肉亲是谁也割不断的。罗三成断断续续地向儿子讲述逃亡多半年的生涯是怎样挨过来的,每晚遇到警车的报警声音都起鸡皮疙瘩,人害怕的跟筛糠似的发抖,那个不踏实啊生不如死,最终下定决心回家见上一面去自首。“明天,是我的新生。”罗三成老汉望着熟悉的家。
  八、
  罗铭搀着父亲走进镇派出所自首,警官履行相应手续,重录了口供,划了押,郑重地给罗三成戴上手铐,这个案件在当地引起了轰动,还从未听说两人打架被咬下过鼻子的,而嫌疑人迟迟未能归案令当年的派出所评先泡了汤,所长大为光火。现在好了,一结百了。只等把卷宗上递到法院定刑择日宣判了。
  八月十四日是开庭的时间,法官选择非公开审判,鉴于有自首情节判处罗三成五年徒刑。
  罗铭家里发生的事街坊邻居都表示十分同情,谁也不愿意摊上这档子,纷纷过来安慰,人么信,有时就图一个心理支持,剩下日子就是等待,还是等待。物是人非,流星易逝,这都像一场梦魇,宁愿它不是真的。
  回到此文首位,罗铭习惯在“工作”后坐在小山巅上看云朵千变万化,年轻的心又不安份起来,一个没有规划的人生是残缺的,高中语文老师向学生推荐作家路遥的书<平凡的世界>,之后他翻阅了数十遍,精读,精读,为孙少平、孙少安兄弟多厄的命运叹息,自己何尝又不是时运不济呢,低下头,那叫弱者,用村里的话说弱者叫“娘们”,强者叫“爷们”,做个爷们!
  手机响了,陌生的号,但这个声音他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,更是奇怪的是他新换不久的号,这个声音是不该知道的。他一激灵站了起来,这个声音是段玉梅,她打来,他不知该和她说什么好。
  “傻瓜,我在你家里,阿姨告诉我你的手机号,快回来吧,我想见你。”可以想像当时罗铭挂了电话时是以什么速度跑步回家的。但是他一见到那个梦萦的身姿时,他就感觉出有股差距隔开了他与她,他表现的异常冷静。段玉梅出落的大方漂亮,受院校人文环境影响,人整个变了,而罗铭黑又亮的皮肤,衣服破烂了仍不在乎,每天如此劳作无须考究。段玉梅示意出去找个地方谈话,罗铭说就在这里吧,我妈不是外人,再者说她耳朵有点背,声音小的听不真切。段玉梅刚才就是很大声和他妈在说话的,印证了这点。
  “我此番来就是看看你,了却我一个夙愿,没想到这三年间你经历了别人半辈子的事。”
  “我有什么好看的,不比别人多出什么,不过还是谢谢你来看我。”罗铭手不停地搓着手心上的泥。
  “越说越生份了,你是不是自卑!”
  “我自卑什么,我自卑了吗?我只是觉得面前有条鸿沟,如果努力我去跨过,会连累你受苦。”罗铭有些激动。
  “好,你不自卑不懦弱,那你看着我,听我说,我明年行将毕业,今年对口支教到常发村小学,因为心系这方土地,乡情难割舍啊,这三年时间你狠心不和我联系,我理解你高考失利后失落,我也曾想过给自己一个高起点的生活,然而三年时间我无时不刻地牵挂着一个人。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,你懂得我话的意思,上天正是如此安排的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。”段玉梅说此话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同样激动无比,可能是她反复沉淀了多少次的话,一瞬间说出来了。
  “玉梅,你看到了,我家里很穷还欠那么多债务,和我在一起,你会很受累很受苦。”
  “罗铭,我从没嫌弃你,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条件,我已经考察过了,你承包的荒山即将有了回报,难道你不想与我在一起!”段玉梅直跺脚,怕唤不醒经过打击的心,罗铭喊,“想,我想了千百遍,挑兮达兮,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。”大跨步向前,将段玉梅紧紧抱住。
  九、尾声
  常乐村都知道有一位女大学来村支教,这是本村小学成立以来学历最高的教师,她还是罗铭的女朋友,或者以后就长期留下任教了,消息传开了,许多人向罗铭祝贺。
  “你那些书呢?”段玉梅翻着罗铭的书架,发现全是种植方面的书,问罗铭。
  “很少看就当废品换了有用的东西,怎么了?”
  “我是老师,以后你要听我的安排,我刚带了几本书限你三个月背诵下来。”罗铭接过来一看,<语言学概论>、<外国文学史>、<四书五经>等等,“这些书啊?”罗铭说话声音向上挑。“我认识它们,它们不认识我。”
  “少贫。”屋子里响起玉梅轻快的笑语,袅袅不绝。
  (全文完)
  海风原创故事,纯属虚构,腾讯博客首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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